华语文爷爷，您怎么鹰、雕不分？
雷贤淇
发表于《銮风》第20期
2022-02-11
雄鹰振翅凌空飞，天高地阔任我翔。
众所周知，正确命名的前提是科学分类。译名的前提也是科学分类，同时还涉及语言和文化。因此，正确译名是跨文化、跨语言的问题。但华语文界，在鹰、雕的翻译和日常应用上，常鹰、雕不分，简直是乱了套！为什么呢？
鹰和雕是两种不同的鸟
先看鹰、雕的英中翻译。据《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简体字版大英袖珍百科》eagle是雕，hawk是鹰，都是正确的科学的译名。其他的辞书的译法就很乱：
《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英英、英汉双解》：eagle和hawk都译为鹰。《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世纪版新英汉词典》，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eagle译为雕，但hawk是鹰；隼sǔn。《英汉大词典》还在隼后面注（隼形目猛禽的通称）。还有《21世纪英汉双向词典》：hawk是（1）鹰；（2）似鹰之食肉鸟；秃鹰；鸢yuān（kite）。另据《汉语大词典》：“雕”同“鵰”。也叫鹫jiù（笔者按：虽同为鹰科，但雕、鹫（vulture）有别）。
可见好多中英、英中和华语词典，对eagle和hawk有不同的译法和释义。
“雕”出现的相当早，连《说文解字》都有它的踪迹。
（篆文）
（籒文）雕的品种多
根据英文版的《不列颠百科全书》Encyclopædia Britannica：雕，指任何种类繁多的大鸟，喙大而勾、大脚的鹰科啮niè齿捕食鸟。雕，通常是指任何比鵟kuáng (buteo)强大的捕食鸟。雕的体型和飞行很像兀鹫(vulture)，但兀鹫头没毛。雕爪强而钩，多捕食活猎物。它们过于笨重，无法进行有效的空中追击，但会试图让地面上的猎物措手不及。它像猫头鹰一样，先将猎物的头啄断。由于它的力量，鹰自巴比伦时代以来一直是战争和皇权的象征。它们的肖像出现在希腊和罗马的废墟、硬币和奖章上。
Eagle, any of many large, heavy-beaked,
big-footed birds of prey belonging to the family Accipitridae (order Falconiformes). In general, an eagle is any bird of prey more powerful than a buteo. An eagle may resemble a vulture in build and flight characteristics but has
a fully feathered (often crested) head and strong feet
equipped with great curved talons. A further difference is in foraging habits:
eagles subsist mainly on live prey. They are too ponderous
for effective aerial pursuit but try to surprise and overwhelm their prey on
the ground. Like owls, many decapitate their kills. Because of their strength,
eagles have been a symbol of war and imperial power since Babylonian times.
Their likeness is found on Greek and Roman ruins, coins, and medals.
据《简体字版大英袖珍百科》：雕属隼形目、鹰科，是多种体大、喙厚、脚大的猛禽。世界性分布，一般比“鹰”大且更强壮有力，体型和飞行特征与秃鹫相似，但“雕”的头上长满羽毛（常有冠羽），脚健壮，上有大的钩爪。以活猎物为食，能出其不意地猎取地面上的动物。终生单配偶，年年使用同一个巢，筑在其他动物无法攀登处。体长0.6～1米。海雕，有时叫渔雕，属于海雕属，以白头雕有名，还有金雕(golden
eagle)。下图为白头雕：
白头雕或白头海雕，象征美国人的希望、自由，让美国成为特别强大的国家，就如白头雕般，腾空而起。这鸟只在北美一带才有，英文叫Bald eagle（bald不是秃头，是古英文balde，意思是白）。自1782年起成为美国的国鸟。《简体字版大英袖珍百科》把bald
eagle翻译成白头雕。有趣的是，很多人翻译成秃头鹰、白头鹰或秃鹰，等等！白头雕的科学分类如下：（根据《网络生命大百科》和《维基百科》）
界Kingdom: 动物界Animalia
门Phylum: 脊索动物门Chordata
纲Class: 鸟纲Aves
目Order: 鹰形目Accipitriformes
科Family: 鹰科Accipitridae
属genus: 海雕属Haliaeetus
种species: 白头海雕Haliaeetus
leucocephalus（希腊文leuco是“白”的意思，cephalis即“头”。）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QTkGnjhoFU
请点击这个链接，看川普的白头雕。
世界上最大的雕
菲律宾雕（Philippine Eagle），学名：Pithecophaga
jefferyi，也称作食猴雕（Monkey-eating Eagle），是菲律宾的国鸟，也是世界上体型最大、数量最稀少的雕类之一，属于大型雕类，被人们赞为世界上“最高贵的飞翔者”，有“雕中之虎”的美誉。目前仅存不到500对，主要集中在棉兰老岛的雨林中。
Eagle Square华文怎么用才正确？
浮罗交怡或兰卡威（Pulau Langkawi）的eagle
square，马来文Dataran lang，华文名竟是巨鹰广场，广场上明明是展翅上腾的雕（eagle），应该是“巨雕广场”才对，怎么变成巨鹰广场了呢？eagle（雕）怎么又变成鹰（hawk）了呢？
鹰（hawk）的真面目
Hawk, any of various small to medium-sized
falconiform birds, particularly those in the genus
Accipiter, known as the true hawks, and including the goshawks and
sparrowhawks. The term hawk is often applied to other birds in the family
Accipitridae (such as the kites, buzzards, and harriers ...
据英文版的《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鹰（hawk）是指小中型隼形目的，白昼活动的猛禽，尤指鹰属（Accipiter）的种类，是真正的鹰，包括苍鹰（goshawks）和雀鹰（sparrowhawks）。hawk一词常用来称呼鹰科的其他种鸟类。如：瓥lì（buzzard）、鹞yào（harrier）和鸢yuān（kites），有时包括某些较大的隼科与鸮xiāo形目的鸟类俗称为鹰。显见鹰在英语里包括多种鸟。
鹰的科学分类如下：
界Kingdom: 动物界Animalia
门Phylum: 脊索动物门Chordata
纲Class: 鸟纲Aves
目Order: 隼形目 Falconiformes
科Family: 隼科 Falconidae
属genus: 隼属（有10属63种）
（雕和鹰的科学分类，各家有所不同。不过可以肯定雕和鹰是不同的鸟类。）
其实，鹰科、隼科有很多白昼活动的捕食猛禽，包括大家熟悉的鹰和雕。鸟纲中它是其中一个最大的，隼形目也是其中一个最大的。（详eol.org)
It is one of the largest avian families, and the largest family in the order Falconiformes.
养鹰捕猎
世间有养鹰者，中国也有，驯鹰、熬鹰者，训练鹰成为猎鹰来捕猎。“不见兔子不撒鹰。You don't release the hawk until you've seen the hare.” 这谚语中的鹰，英文翻译就是用hawk。鹰猎，即驯养猛禽“鹰”进行捕猎，主要是中国的少数民族。
还有“玩鹰”的人，从王孙贵族到富商巨贾，“玩鹰”是一种身份和品位的象征。
今天，鹰是中国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属于数量稀少的猛禽类，未经批准，不能私自饲养。非法捕捉鹰隼，售卖，购买，都不合法，饲养更不合法。(详)
圣经中的鹰
就连世界上最多人看和研究的《圣经》，用鹰（hawk），来对译多类鸟，如：
1) 把hawk译成正确的鹰，如：
鸵鸟、夜鹰、鱼鹰、鹰与其类；（利未记 11:16 和合本）the
horned owl, the screech owl, the gull, any kind of hawk,
(Leviticus 11:16 NIV)
2) 把eagle翻译成鹰的最多，举两个例子，如：
a）但那等候耶和华的必从新得力。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他们奔跑却不困倦，行走却不疲乏。（以赛亚书
40:31 和合本）but those who hope in the
Lord will renew their strength. They will soar on wings like eagles; they will run and not grow weary, they will
walk and not be faint. (Isaiah 40:31 NIV)
b）‘我向埃及人所行的事，你们都看见了，且看见我如鹰将你们背在翅膀上，带来归我。（出埃及记 19:4 和合本）‘You yourselves have seen what I did to Egypt and how I lifted you on eagles’ wings and brought you to myself. (Exodus 19:4 NET)
3) 把falcon（隼；猎鹰）翻译成鹰，如：
鸵鸟、夜鹰、鱼鹰、鹰与其类，（申命记 14:15 和合本）the
ostrich, the owl, the seagull, the falcon after
its species, (Deuteronomy 14:15 NET)
4) 把小vulture（秃鹫；兀鹰）译成鹰，如：
戏笑父亲、藐视而不听从母亲的，他的眼睛必为谷中的乌鸦啄出来，为鹰雏所吃。（箴言 30:17 和合本）The eye that mocks at a father and despises obeying a mother – the ravens of the valley will peck it out and the young vultures will eat it. (Proverbs 30:17 NET)
“雀鸟中你们当以为可憎、不可吃的乃是：雕、狗头雕、红头雕、（利未记 11:13 和合本）
“ ‘These are the birds you are to regard as unclean and not eat because they are unclean: the eagle, the vulture, the black vulture, (Leviticus 11:13 NIV)
上述第4的vulture译成鹰，这里却译成狗头雕，显见圣经的翻译也不统一。
鹰在中国文化中的意义
华语文把很多捕食猛禽都译成鹰。连象征中国的“龙”也有鹰爪。中国很早就有很多文章提到鹰。也有很多诗文颂赞鹰，以鹰象征勇猛、威武、胜利、征服、雄壮、自由、自信、力量、高贵、壮美、不朽等。中国式的鹰，一直体现在军事、政治、宗教、人文思想领域。以鹰展翅上腾，传达叱咤风云、大气磅礴，惊心动魄的精神，雄威卓越的风采，是中华民族的气质、豪迈精神的体现，有“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气魄。鹰高瞻远瞩，长久以来激励和振奋中国人的精神理想和对远大目标的追求。当然也有例外，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中就提到射雕，“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现代文化展现的是共通的时代审美和时代价值。时代让鹰呈现了至高、至大、至刚、至正的正能量；凝聚了宏大致远、国运强盛、积健为雄、浩然正气的时代意义和现代品格。汇成中华民族的振兴、腾飞和崛起。
eagle译成鹰已约定俗成
其实，鹰像、鹰印、（美国国徽的）鹰徽、（美国上校军官肩上的）银鹰标志、（美国1933年前通行价值10美元的）鹰徽金币、（古代罗马的军旗）鹰旗，教会的圣经台架，以及神圣罗马帝国、俄罗斯帝国、德国、奥地利、法国等国的徽记（鹰徽），等等，都是雕（eagle），华文都译为鹰，却收在eagle的义项之下，而不收在hawk（详《英汉大词典》）。
这些用法已固定，改不了了，比如，有些物件只能用鹰，用雕不行。鹰像（以雕的样子塑成的像），改成雕像（雕刻的人像），意义跑了！同样的鹰印（含有雕或鹰图像的印），不能改成雕印（雕刻印章）。同样的雕虫小技、雕梁画栋、雕肝琢肾、雕章镂句等成语中的“雕”都含有“雕刻、斟酌”等义，不能改成鹰。即使一箭双雕（一箭射中两只雕。比喻一举两得），也不能因为“鹰”的名声响亮，而换成一箭双鹰。好些这类词语已约定俗成，意义稳定，改不得了！
华语文的鹰不是英文的hawk
华语文界的鹰（hawk）包括鹰形目、隼形目、鹰科的各类猛禽，也即包括雕（eagle）。可见鹰，在华语文界是个多义词，其义比英语的鹰还要广。我们不能以科学分类来为它命名，华语文界已习惯了这样的用法，我们只好跟着用了。综上显见，华语文中，上述有关鹰的文化特质，在英语世界里，多以雕（eagle）来呈现之。
总结
华语文世界，以鹰（hawk）来歌颂、象征这些美好的东西。华语文里的鹰（hawk）包括了雕（eagle）等大中小鹰科、隼科飞禽。这是文化的差异。除了日常分类和命名的不科学和不准确等原因外，还基于文体学和音韵学的考虑……诗歌毕竟不是生物学，它所追求的是意境之深奥和音韵之美妙，而不关心所用的名词是否为基于权威分类的科学命名。被人们广泛接受的“雄鹰”，就不必刻意去使用虽严谨准确，但不甚优雅好听的“雄雕”。（详王逢鑫的《英汉比较语义学》388～389页）。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