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和“做”的分别

 “作”和“做”的分别

回应北马教师用人“做”镜子

雷贤淇

 

北马教师认为“用历史‘做’镜子，可以知道兴亡；用人‘做’镜子，可以知道得失。”中的“做”用错了，应该改为“作”（1）。他认为，“用人‘做’镜子，未免太残忍了！‘做’改为‘作’是铁一般的事实”。就是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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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典出《旧唐书·魏徵传》：“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是唐代谏臣魏徵病故后，唐太宗在哀痛之余对朝臣的感叹之言。后来，欧阳修等人所编《新唐书》对此略有修改：“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意即对照铜镜可以整理好衣帽，借鉴历史能够预知世代兴衰，听取他人教训才能明了自身得失对错。

相信各造对“作”和“做”的解释和说明也很模糊，即使查了辞书，还是不明白何处该用“作”，什么时候该用“做”。语文大师吕叔湘先生说“麻烦透了”，并且建议废“做”用“作”。老舍在《骆驼祥子》《龙须沟》《茶馆》里也干脆只用“作”。可是，吕先生的建议并没有被接受，他自己也没有实践，老舍的办法也没坚持到底，他在《我热爱新北京》中还是用了“做”。鲁迅著作，同是关于写作的事，较早的文章里用“作”，较晚的文章里用“做”。

“作”与“做”音同义近，交叉纠葛，经常混用。不仅同一篇文章、同一位作者混用，即使早期的工具书、汉语教材也没有明确分工。

《说文解字》：作，起也。从人，从乍。《尔雅·释言》：作，造、为也。按“乍”：刚开始，起初，包含了意兼声。甲，金文均写做“乍”，不从人。以后加人旁，分化为二字。到了唐代，“作”有去入二读，于是造个“做”，让两套音义由两个字分担。这就是一个词的新旧形式同时存在的现象，王力先生把它们叫做“骈词”。今“作”“做”都读zuò去声，舍入声。某些方言如古田话、福州话，“作”还保留入声。此外，“作”还派生了另一个音zuō，如作坊zuōfang。

“作”“做”的用字规律：

1) “作”多为语素，其义是语素义，用于构词，发挥它的构词能力；“做”多为单词，其义是词义，用于造句，充当句子成分。

a) “作”构成的双音节词比较多，三音节较少。如：
作答、作对、作业、作废、作风、作者、作文、作品、作客、作乱、作祟、作用、作战；做作、造作、劳作、动作、发作、振作、工作、合作、创作、大作、佳作、杰作、名作、写作、译作；作息表、作曲家；合作社、恶作剧、著作权、农作物；成功作、即兴作、压卷作、拟古作等。

b) “做”是动词，在句中多用做谓语。如：
做官、做主、做媒、做客、做教师、做家长、做主人、做母亲、做教材、做范文、做朋友、做亲威。

注：“作客”表示“寄居在别处”，“做客”表示“当客人”。
再从下面的一些用例中可以充分看出“作”与“做”组词造句的用字区别：作文/做作文/做文章；作业/做作业；作保/做保人；作证/做证明；作答/做回答；工作/做工作。

毫无疑问，用“作”字组词的都不能写成“做”；而用“做”字的动宾短语中，通过语用分析大都不使用“作”，特别是“做作文、做作业、做工作”几乎没人写成“作作文、作作业、作工作。

c) “做”加单音节附加成分，成为动词短语，用于造句而不是构词、宜用“做”，不用“作”。如：
做着，做了、做过、做出、做到、做些、做完、做好、做得、做点。

d) 在动词之后充当补充成分，构成动词短语，宜用“做”，不用“作”。例如：
用做，译做、写做，选做、装做、变做、当做，看做，扮做、认做、读做、叫做。
注：“译做”是翻译成，“译作”是翻译的作品（著作）；“写做”是写成、“写作”是写文章、作品。

e) 此外，“作”“做”受副间“也、不、又、还、都”等修饰时，目前还有些人写成“也作、不作、又作、还作、都作”等。其实，这也是动词用于造句，希望将来写成“也做、不做、又做、还作、都作”等。

2) “作”的书面色彩较浓，用于书面语；“做”的口语色彩较浓，用于近代汉语，现代汉语、口头语体。

这种规律能解释“作”的大部分用法，以成语为例，常用的有：

作壁上观，作恶多端，作威作福、自作自受、作茧自缚，一鼓作气，装腔作势，日出而作、无恶不作、兴风作浪、大有作为、寻欢作乐，装模作样、以身作则、矫揉造作、为虎作伥、自作聪明。

“做”的用例如下：

做梦、做饭、做工、做事、做主、做戏、做功课、做活儿、做买卖、做样子、做鬼脸、做生日、做生意、做手脚、做满月、做人情、做头发、做礼拜、做文章、做针线、做学问、白日做梦、做贼心虚、小题大做、做好做歹。

这种规律也能够成功地解释不同时代、尤其是文白语体“作”与“做”的用字区别。请看：

作词/做诗、作陪/做伴、作艺/做秀、逢场作戏/专会做戏、为非作歹/做好做歹，为人作嫁/自做嫁妆、认贼作父/做父母的、装模作样/做做样子。

《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之前，还一直在“做”字条旁边用圆括号注明“作”，将“作”视为“做”的异体字对待。

综上，“作”与“做”的具体分工是：传承字、成语(古代)中用“作”，其他动词造句一概用“做”，有不同语义的特例“作”与“做”分流。

我们回头看UPSR华语试卷中“用历史‘做’镜子，可以………”，这里“做”用于造句而不是构词，用“做”肯定没有错。“做”解释为“当做”、“充当”，根本没有“用人‘做，镜子”的意思，于残忍毫无瓜葛。

 

主要参考文献：

 

1. 北京大学中文系1955/1957级语言班编《现代汉语虚词例释》，商务印书馆

2. 高东升《“作”与“做”分工》，见《语文建设》2001年第9期，语言文字报刊出版

3. 吕叔湘主编《现代汉语八百词》，商务印书馆

4. 梅家驹主编《现代汉语搭配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

5. 《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

6. 鄣良夫主编《新世纪高级汉语词典》，新加坡怡学出版社与北京商务印书馆

7. 张志毅、张庆云《同义词辨析：消息/信息  作/做》，见《语文建设》2000年第2期